黃昏的時候,潤源收拾完晾曬的稻穀。
她進到廚房,從木製的小木廚里舀了兩碗米,再從一個鋁盆里舀了三碗玉米面,然後她想了一想,又將玉米面舀回鋁盆里半碗,再加了半碗米粒。這樣,兩碗半的米,摻一碗半的玉米面,加水攪拌起來,米飯多於玉米面,做熟的飯下咽起來會更加潤口,她感到滿意了。
她開始生火,灶里的火塘捂着火苗,乾裂的碎木屑扔上去片刻,火苗便躥騰起來,火星噼里啪啦的脆響着。她開始做晚飯。
雷燦元和紫祖良的活也幹完了。他們的袖子依然挽着,褲腳依然卷到膝蓋處,保持着堵鼠洞時的裝扮。紫祖良抱着水煙筒,整張鼻子以下的臉部,都深埋在水煙筒里,咕嚕咕嚕聲響起來,他將深埋在水煙筒的臉部抬離水煙筒,空氣中飄散起由他鼻腔噴出的濃煙,濃煙散在空中,像藍色的霧霾,濃煙的味道叫雷燦元忍不住的咳嗽起來。
「我說,哥,你這煙還不戒啊?」雷燦元一邊咳嗽一邊掩口問。
「戒不了了啊。前些年,托祖倩的福,給孫府種了幾年的烤煙,那個時候,也不懂什麼叫好煙,沒辦法,怕孫府的怪罪,就抽上了,抽上了,自己就心安了,收煙的時候,抽上兩口,就曉得那些煙符合孫府的要求。」紫祖良說完,又將鼻子以下的臉部深埋進水煙筒里,咕嚕咕嚕的聲音再次響起來。雷燦元挪動了木凳,坐的位置離紫祖良遠了一些,避開了煙霧的侵擾,他不再咳嗽。
「你一個大男人,煙也該抽的。」
「我不抽。人家都說,抽這東西,腸子都是黑黢黢的。」
「你沒聽陳生說?」
「陳生說什麼?」
「陳生說——孫老爺講了,水煙筒就是他的一個媳婦,孫老爺每回喊人給他拿水煙筒的時候,他都說,『去,把我的小媳婦送過來』。」紫祖良學着陳生模仿孫老爺的腔調說起來,模仿完,他呵呵的笑起來。雷燦元不置可否的搖搖頭,卻也為紫祖良高明的模仿樣笑起來。
「吃飯咯。」潤源在廚房喊起來。
紫祖良將水煙筒擱置於籬笆牆旁,伸個懶腰站起來。雷燦元也跟着站了起來,他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塵,然後跟在紫祖良的身後,魚貫進入廚房。
「你們聊什麼,那麼高興。」潤源笑着問。
「先給我來碗青菜湯。」
「喏,接好了。你的青菜湯。祖良呢?要湯還是飯?」
「飯吧。餓了。」紫祖良說。
「我得先喝碗湯。」雷燦元也說。
潤源搬了個小木凳坐到飯盆跟前。選這樣的位置,完全是為了方便,能順手給紫祖良和雷燦元盛飯。她端起缺了一個口子的瓷碗,一口青菜湯進到肚裏,感到胸口悶得慌,她覺得難受,隨即這難受的感覺,從她的腹部躥騰到喉嚨,她扔下碗筷,筷子掉到了地上,她來不及撿拾,奔出廚房。
她蹲在院場的一個角落裡乾嘔起來,並無嘔吐物。蹲了一會,乾嘔的感覺漸次消失。她納悶的進到廚房又坐在飯桌旁。紫祖良給她拿了一雙乾淨的筷子。
「你是怎麼了?」紫祖良關切的問。
「沒什麼,乾嘔了一會。今天也沒吃什麼東西,這感覺怪。」潤源納悶的說。
「是太累了吧。」雷燦元猜測着。
「吃完飯,休息一下。碗筷我來洗。」紫祖良叮囑潤源,又招呼着雷燦元繼續吃飯。
潤源低着頭,慢騰騰的嚼着一根青菜埂,究竟是怎麼回事呢?她又納悶起來。